无论远走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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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从前慢》赏析
            
               01
从前慢
木心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0 2
说是清早，其实应该是五点多，洗漱整齐，顺着长长的街道朝火车站走去，去赴一场久违的朋友之约。天色尚暗，发车的时间尚早，步伐不疾不徐，街灯还没有亮起来，周围被浓郁的黎明之色包围，不是浓得化不开的漆黑，是一种透明的黑，像有一股光，隐隐从黑色幕布中透出来，让人看到希望。边走边忆，与朋友上一次长谈已经追溯到了几年前，因为彼此生活距离颇远，见面次数自然减少，情谊却仿佛从没有疏淡过呢。正出神间，远远望见黑暗的街道上有一家灯火通明的小店，有氤氲的雾气从门窗缥缈而出，在黑暗的街上，在寒气未消的清早，中年夫妇手脚麻利地拾掇着碗勺，柜台上一台豆浆机发出嗡嗡的响声，锅里乳黄色的豆浆喧腾地冒着热气，热气袅袅缠绕着男主人的身影，扑在女主人的鼻尖上，尘世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0 3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木心的《从前慢》中，我最爱这一句，字里行间充满生活的鲜活感，大简无形的无仪式感，和对生活不屈的热爱感。昨天，发生了重要的事情，经历了一些难堪。夜色洗尽时，黎明总会到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豆浆缓缓入胃，微微的甜腥开始滋养你，蓬勃你。于是必须得要“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认真地开始说话与生活。“从前的日色变得慢”，东方泛红后，开始是一条红线，逐渐变宽，慢慢才会红成一片，接着会有风吹树冠，沙沙响，响着响着，太阳的圆脸才慢慢露出来。“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遇到了心爱的姑娘，得写信，辗转悱恻，欲言又止，怕字丑，怕文笔浅薄，怕遭到拒绝。打听她的喜好。探究她的故事。想着如何搭讪。如此种种，很多很多，需要很久，久到一生。“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钥匙一定是金属的，底部造型，刻字，典雅，里面必定是最为珍爱之物。锁住的，或许是对一个人的爱与承诺，是象征，是明明白白的拒绝。

                                          04
2017年4月，《朗读者》第11期节目中，93岁的王起洪与88岁的吴文敏老师共读此诗，双方都拿着稿子，先是王起洪老师读，他一字一顿，从开始一直读到“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在此过程中，吴文霞老师一直专注地看着诗稿。后来，她从“从前的日色变得慢”接着往下读，读到“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时，王起洪老师轻轻揽了揽爱人的肩膀。诗的结尾“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像是一个果断的句号，果决感明显，让人觉得分明还有话要说，却紧缄其口。
因为懂，所以释然，没有纠结和不甘。前路漫漫，依然存在无限可能。

              05
全诗以一句“记得早先少年时”把记忆拉回到青春季节，语言朴素、流畅，像一个老人在喃喃自语，面容安详，语气平静。 
木心半生都在漂泊——从乌镇到上海，从上海到纽约，80岁的时候，再从纽约重返故乡。他曾说自己“散步散得远了就到了纽约”，步散得再远，终究是要回来的，回来后，他在祖宅的废墟上建了一个小房子，取名“晚晴小筑”，小筑里，小桥、流水、曲径，以及静悄悄的他。
（木心照片）
                                     06
先生是一位真正的精神贵族，面对命运的戏弄始终波澜不惊，优雅得体。有文字记载了他当年出狱的细节，当时，木心52岁，有人猜想他出狱必是驼背沮丧、衣衫褴褛、邋遢不堪。但出狱当天，他身着棕色大衣，头戴礼帽，皮鞋干净，腰板坚挺，甚至裤子，还有一条笔直的缝。说是他一个人来到上海一家餐馆，靠着临窗的座位坐下，点了几道菜。吃着吃着就放下了筷子：“鱼肉怎么不嫩了，鸡蛋怎么炒老了，从前的味道不是这样的。”从前的味道是怎样的呢？
就让先生以一首《从前慢》告诉我们吧。
让我们一起来对朴实心安的慢生活和人情味进行追忆，体会慢的美、慢的好、慢的朴素精致，慢的生命哲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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