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连的领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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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26
在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组织行为学教授讲领导力的时候,给我们看过两部美国电影的片段,一部是《巴顿将军》,另外一部是《光荣之役》。有一天重看美剧《兄弟连》,忽然意识到,这部剧中的情节也在告诉我们领导力的秘密。这部剧改编自同名的非虚构作品。
101空降师506团E连的温特斯,开始是个排长。他算是临危受命,火线成为连队的军事主官。因为诺曼底登陆的头一天,连队主官米勒中尉就挂了,他乘坐的滑翔机机头着地机毁人亡。所以温特斯成为E连的头,指挥还没有聚齐的士兵打了登陆之后的第一仗,漂亮地打掉德军的海岸炮阵地。
温特斯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这个团队刚刚组建,在美国本土和英国训练的时候,温特斯就一直跟战友们在一起。他赢得了大家的信任。此前,当他因为上司不公的对待而选择上诉到军事法庭的时候,那些士官们选择支持他,就能说明这一点。
作为军事主官,温特斯有优秀的军事才能。上司评价说他是一个战术大师,这一点毫无疑问。当然在战场上,目标很清楚,或者说KPI,就上级来说就是打赢,但是就团队而言,其实还有一条,就是少受伤少阵亡,起码说不付出无谓的代价。这一点即使不是更重要,也是同等重要。温特斯是团队的一员,他在乎兄弟们的感受。
在军事指挥上,温特斯的特点是,在确定的目标任务下,让每个人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仗怎么打。当所有人真的按照这个方式去做的时候,保证能打赢,兄弟们就会信任他。这是一个累积的过程。当然温特斯还有一个特质,就是身先士卒。有一仗,他的安排是发出红色信号弹时,连队集体冲锋,他自己把信号弹甩出来就冲上去了,但是因为信号弹滞后几秒才开始放烟,他一下子冲在了所有人前面,跟团队隔了好远。虽然这是个意外,甚至他第一个冲到敌阵后一枪毙掉那个冲他笑的满脸稚嫩的德国小兵的一幕,困扰了他好久。但是的确,需要冲锋的时候,他冲在了最前面。弟兄们愿意跟他一起往前冲。
温特斯懂得人心,知道关心下属,注意维护他们的自尊,帮助他们成长而不是指责。比如那个布罗依,开始的时候像个胆小鬼。他跑到卫生所说自己看不见了——我觉得他是有些说谎的故意,虽然后来卫生员说这个叫做歇斯底里暂时性失明——这可能是真的,但也可能是个善意的谎言。但是温特斯没有戳穿,而是试图安慰他,告诉他大家都有害怕的时候。接下里布罗依选择回到连队,说自己没事了。
温特斯也懂得激励。当布罗依在炮火中躲在掩体中喊叫哭泣的时候,他大吼着让他开枪,使劲开枪打对面正在端着枪冲锋而来的德国人。在压力恐惧绝望愤怒中,布罗依终于开了当兵后的第一枪。当开始接受这一切的时候,他平静地瞄准敌人,击中了他的第一个猎物。布罗依后来在进入某个村庄的时候主动请缨靠前侦查,被射中了。他没有死,但也没有复原,伤情困扰他一直到战后。
温特斯是一个职业军人,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兄弟。这一点很重要。当上级军官以一个无关紧要的理由,让E连的兄弟第二次渡河巡逻穿过敌军阵线抓俘虏的时候,已经当了营长的温特斯最终选择抗命。他没有直接说不,但是正式下达命令的时候,却告诉巡逻小队回去睡觉。实际上,他暗示巡逻队写报告的时候,撒谎说渡河到了对岸,但是一无所获空手而回。因为他知道就战争而言,这一场巡逻毫无真实价值——部队马上就要开拔,更何况上司从俘虏那里获得的信息对他们渡河作战毫无意义,甚至问俘虏的也是希特勒喜欢什么颜色这样无聊的问题。
《兄弟连》里面也有反面教材。比如说E连的第三任连长戴克中尉。即使在战火硝烟的战场上,人情后门和办公室政治仍然是存在的。这位中尉也许是官二代,也许有裙带关系,谁知道呢,反正上司派他来的目的,就是要让他有战斗经验,镀镀金而后做其他的升迁。大概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基本上,他常常将队伍交给士官,自己动辄去营部汇报工作,或者躲在自己的营房帐篷里。当连队承担突击任务,向某个村镇攻击时,一个士官很直接地对温特斯营长说,他可能会害死很多兄弟。但是温特斯显然也没有办法——他也不能因为有个士官说了这样的话就调走他。
但是在战场上,当连队突击遇到敌人火力阻击,所有人都期望连长拿个主意,这时候的戴克中尉六神无主,他要么自己躲在障碍物后面歇斯底里,要么就发出愚蠢的命令,甚至他都不敢接温特斯营长的电话——戴克中尉崩溃了。
战场上的信任关系很难得,是在枪林弹雨中凝聚起来的。这些兄弟从开始训练到诺曼底,一直打到荷兰比利时,现在让他们接受一个没有经过战争洗礼的上司的指挥——空降到空降部队的军事主官,戴克中尉需要付出的更多。但是戴克显然没有做得更好,或者根本没打算努力做好,让兄弟们接受和信任他。
剧中,眼看着兄弟们被压制在极小的范围内,在火力网中抬不起头来,伤亡不断增加,温特斯情急之下端起冲锋枪就要冲上去,但是他的上司把他叫住了——你是营长,你的位置在这里。然后温特斯命令D排的排长接替指挥。这个排长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赢得了士兵的信任。
这个排长——抱歉我忘了他的名字——他是怎样做到的?当E连和I连必须取得联络,合力攻击时,这个接替指挥的排长几乎是持枪一路狂奔跑过了整个阵线,穿过村落到了I连的阵地,交换信息后又冒着交叉火力毫发无损地跑回了自己的阵地——这当然是个奇迹,或许连敌人都难以置信以至于没有及时开枪干掉他。
E连的第一任连长叫索普,就是从他们穿上军装训练开始就带他们的那个人。严格地说,是他的苛刻的训练让E连兄弟们无论从身体素质还是军事技能都走在了全团的前列。问题是,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总是站在兄弟们的对立面,他对他们苛刻的甚至毫无道理,因为任何一个原因就取消兄弟们的休假,但是他也激励他们成为最棒的士兵——很多人会因此感激他。尽管如此,悲剧的是,他在连队里几乎没有朋友,甚至他的士官们也都不喜欢他,他们更喜欢温特斯,这可能导致这位连长很多时候故意针对温特斯,直到温特斯因为觉得处罚不公而选择上诉军事法庭。
如果仅仅因为这些,可能兄弟们还能忍受,尽管不喜欢。导致兄弟们跟连长决裂其实是更重要的事情。索普连长不懂得军事,好像连地图都看不懂,当队伍已经到了英国的时候,演习中他常常带士兵们迷路,又或者在模拟的军事对抗中将兄弟们带到全军覆没。连队的士官们最终是为了自己和兄弟们的生存——他们不想一上战场还没怎样就因为愚蠢的指挥官而丧命。而且,因为兄弟们不信任他,一旦上了战场任何决策都可能是致命的,如果出现军心涣散分崩离析的情形就更可怕。于是,士官们集体写信,宣布不愿意在这位连长手底下当士官。这是在诺曼底登陆前夜。这在军队是逆天的事情,甚至可以被定性为反叛。
团里最终选择息事宁人。他们将一个领头的士官调走,另外一个降级使用。索普连长原本以为他是最后的赢家。没料到的是,他被从战斗部队调走,团长让他去后备学校培训医生和牧师跳伞。这项工作他应该可以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