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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湘涛欠薪内幕:整整一年零工资,1500万「投资」不知所踪

阅读量：3836595 2019-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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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欧洲金靴来源：贝克足球（ID：beikezuqiu）
点球大战8比7，喜极而泣，相拥而贺。近半月之前的10月12日，或者从2019赛季中乙排位赛中走出来的湖南湘涛队员们，在内蒙古高原留下了热泪。战胜了内蒙古草上飞之后，这株湖南足球的独苗得以继续维系湘足的香火。
只是，现实不相信情怀，更不会怜惜眼泪。
从10月21日开始，已经自去年10月起就处于零薪状态的湘涛队员，忍无可忍，携讨薪横幅站到了俱乐部投资方——湖南科力远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的总部大门前，用中国足坛屡见不鲜又极度心酸的方式，将困境向社会公开。
整整一年，零薪零金，这批球员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甚至，他们还可以保级成功……

欠薪内乱，由来已久
从前身湖南湘军足球俱乐部开始，欠薪等内乱内耗，似乎就是这片土地上的足球人挥之不去的阴影。
2004年，中国足球甲级联赛始创球队之一，湖南湘军俱乐部的建立得到了湖南省体育局的大力支持，并立下「创立百年俱乐部」的宏远目标。尽管，湘军实际上实力羸弱，仅能为保级而战。
2005年，由于哈尔滨国力被中国足协取消中甲资格，使得该赛季湖南湘军没有降级之忧。但是球队的排名却一直居于末两位，遭到众多湖南球迷的不满。

同时财政危机也导致湘军多次面临被强行降级或者解散的危急情况，2005年10月，湖南山川速生丰产林工程有限公司宣布接手湘军俱乐部。
2006年3月6日，因为欠薪问题没有解决，湘军俱乐部办公室被部分球员和球员家属打砸，激愤的球员及其家长认为山川是「骗子公司」……当年度的中甲联赛，湘军以15分降级中乙。
湘军降级后，湖南省足协就表示要建立新的球队重新开始，当时各方的决策者也一再表示，新的球队要走本土化路子，要学习成功冲超的「河南建业模式」。
当时主管湖南省体育口的熊倪，甚至直接力主将俱乐部的办公室设在湖南省足协的隔壁，表明湖南足球人要管好这支球队的决心。

2007年，正式易名湖南湘涛的崭新俱乐部，首次参加中国足球乙级联赛，并实现了本土化：当赛季26名队员中有25名是湖南籍人。
尽管备受湖南社会关注，但是这支球队自挂牌之日起就一直受到资金短缺问题的困扰。2007赛季也是在湖南省足协的特别支持下，艰难筹资了600万用于冲甲需要，并打入淘汰赛第二轮，两回合以总比分1:5惨败于天津火车头，冲甲失败。
2009年11月26日，2009赛季中乙总决赛四强战次回合，湘涛与北区冠军北京八喜交手，在首回合中双方上演了进球大战，八喜4-3险胜湘涛；次回合湘涛5-3逆转，总比分8-7获胜，成功冲甲；而在两天后的总决赛上，湘涛又点球大战5-3力克湖北绿茵，登顶中乙冠军宝座。

冲甲+夺冠，十年前的那个赛季对于湖南湘涛与湖南球迷而言是幸福的。此后的十年，尽管有过中甲首季险些上演凯泽斯劳滕神话的壮举，但是大多数时日里，这家始终备受资金紧张的困扰，甚至需要球迷及社会力量的捐助度日。
起起伏伏，升升降降，一场埋伏了十余年的俱乐部经济危机最终在中国足球大环境的泡沫越吹越大、临近于爆炸崩塌的2019年，被无法阻拦地推上了台面。

踢球者，被踢皮球
「整整一年，一分钱没有。我再跟您说一遍、说清楚，是一分钱！一分钱！一分钱都没有！」
近乎声嘶力竭的痛诉，笔者难以想象从2018赛季结束到2019赛季结束的过去12个月内，这批守护着湖南足球火种的队员是怎么挺过来的。
据独家了解，从去年年末到今年年初向中国足协递交工资确认表，再到年中向中国足协二次递交中期工资确认表，负责代表控股方科力远，与一线队教练、队员对接的工作人员，一直在用推诿、扯皮、和稀泥的态度，应付着这群为俱乐部「免费踢球」的球员们。
「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我们兢兢业业训练、比赛，就是为了这个队不死掉，为了那么多湖南球迷跟着我们全国各地到处跑、为我们呐喊助威……结果呢？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应得的工资和奖金，现在全部成了空头支票！」

据悉，截止目前，湘涛俱乐部控股方科力远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共拖欠湘涛全体队员、教练组成员奖金290万（8胜5平）、工资约1710万，总计约2000万左右。
对于自己遭受的困境，湘涛队员们采取了一系列维权方法，但是回声寥寥：向湖南省政府寻求帮助，却被告知去信访办；去了信访办陈诉实情，又被勒令去上书体育主管部门；去了湖南省体育局要求相关领导接见，却又被晾在大门外，非请莫入……

最后，这帮求助无门的队员，只能在本周连续数日前往「冤有头债有主」的俱乐部资方，科力远集团的总部，在古城长沙的细雨绵绵中拉起让人阅之酸楚的横幅，静候回音。
23日，科力远方面终于碍于集团形象和社会影响，出面「邀请」了一位队员进入公司内接洽，并派出安保人员强行卸下了队员们在公司大门外横亘数十米的横幅。只是，面对面的沟通并无成效，关于薪水的解决仍无实质性进展。

揭秘科力远
湖南科力远，注册资本2.86亿元，总资产逾16亿元，是一家集先进储能材料、先进电池、电动汽车动力电池能源包，及其延伸产品的研发、生产、销售和服务于一体的国际化高新技术企业。
早在2009年，我国首条汽车动力电池能量包全自动规模生产线产品，就在湖南科霸汽车动力电池有限责任公司——科力远的下属子公司成功下线，使科力远跻身了国内电动汽车能量包主流供应商的行列。
科力远的实际控股人、同时也是湖南湘涛足球俱乐部实际控制人的钟发平，在湖南省内颇为著名。

拥有博士学位的钟总，人称「钟博士」，这其实也是许多湘涛球迷曾经对他的「爱称」——只是那时候，球迷与媒体界根本料不到这位钟博士会拖欠湘涛球员长达一年的工资。
前日，当外部人士向科力远集团询问旗下足球俱乐部欠薪状况时，工作人员的回应是「此事为控股股东私事，与公司无关」。
然而现在，不论是俱乐部实际控股人钟发平，还是今年刚刚取代钟发平、成为俱乐部新法人的伍凤梅（现为益阳市科力远中部新能源科技城开发有限公司执行董事），都处于无声无影的状态。
经笔者调查，据科力远2019财年中期的年报显示，集团总资产负债32.24亿，负债率49.71%，其中流动负债占比48.48%；上半年，科力远总营收近8亿，但实际亏损超过1.6亿。
应该来说，就母公司经营态势而言，科力远的近况确实难言向好，投资体育产业的欲望和力度也在逐年锐减中。

今年上半年，科力远购建固定资产、无形资产和其他长期资产支付的现金，仅为2.659亿，整体趋于守势。
从去年开始，科力远股价连续走低，这与公司经营不无关系。2015年至今，公司盈利能力始终未出现好转，这和新能源汽车行业盈利能力保持高速增长的趋势形成了明显的背离，其中关键，或许在于科力远始终坚持的混合动力战略。
早在2015年3月20日，沪指突破3600点，当日晚间科力远停牌、宣布筹划员工持股计划。第一期员工持股计划的持仓成本高达21.27元/股。天不遂人愿，仅仅10天后大盘见顶，随后开启普跌模式。
一般而言，上市公司推动股权激励、员工持股计划，都是建立在对未来行业、公司盈利能力向好基础上的，而反观科力远财务表现却并非如此。

2015年至2017年，科力远归母净利润分别为746.4万元、-21161万元和2202万元，这家新能源企业实质上高度依赖地方政府的补贴以度日。
以2017财年为例，科力远实现扭亏的关键，便是收到了佛山市1.6亿元的招商引资奖励资金，以及4800万元的CHS混动汽车市场推广费用补贴。
在国内市场，过去几年混动汽车发展明显要落后于纯电动汽车，其中关键便在于补贴政策和经济性差异。
因而，坚守「混动信仰」的科力远就未能享受到新能源汽车行业爆发的红利，从而使得公司经营难见起色。

对此集团掌门人钟发平——也是湖南湘涛足球俱乐部的控股人，更是公开呼吁应该给予混动汽车更多的优惠政策，比如免摇号、免限行，并将其纳入出租车、公交车等公共领域采购选型目录。
但是目前，市场难转向，政策难调整，于是母公司的经营困境便波及到了无辜的足球、「坑了」辛苦拼搏一整个赛季的湘涛球员和教练员。

足协维稳之下的悲剧久
前文提到，今年年初冬天和年中夏季的两次向中国足协递交工资确认表，湘涛队员们尽管一分钱没有收入，但是始终本着对球队注册资格的负责、对球迷的负责，以及对投资方的信任（此前也有拖欠现象，但后续补上），大家悉数隐忍着委屈和愤怒，在表上签了字。
同时，之前笔者也分析过，由于中国足协鉴于本年度特殊的国内政治时局（建国七十周年大庆）和协会内部环境（领导层换届），不明文出台但实际上执行了「联赛中期零解散」的政策。
这既是响应大环境的社会影响与民生氛围打造之需要，也是对足协新领导班子的内部排压。

在这种情况下，太多如湖南湘涛，以及之前贝克足球独家报道过的云南昆陆、宁夏火凤凰、上海申鑫，同时包括太多在本赛季都陷入严重欠薪问题的俱乐部们，都被中国足协在维稳的压力下，强制挂上了一枚「免死金牌」。
相比于顶层中超背后的资金雄厚的特大型企业，国内近两年来严峻的经济形势，对二级、三级职业足球俱乐部的影响颇巨，中乙联赛球员欠薪的情况从去年开始也变得更为多见。
但是，在今年1月12日中国足协发布的《2018年俱乐部全额支付教练员、运动员、工作人员工资奖金确认表》中，竟然只有大连超越、深圳人人、上海申梵、海南博盈4家俱乐部未提交工资奖金确认表。根据规定，它们2019赛季无法准入。

「拖欠毕竟不是不给，如果不签字的话球队都没有了。中国过去解散了的足球队，从来没有球员能去要到过工资。」曾有内部人员对外如是苦语。
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2018年底负面新闻层出的中国底层足坛，为何只有4家俱乐部未提交工资奖金确认表。
而在2019赛季中乙联赛已经结束的当下，面对媒体不断爆出的各个俱乐部欠薪欠税的新闻，中国足协本赛季悄无声息地选择了拒绝公示今年上半年的中超中甲中乙俱乐部的工资流水，这个中缘由，上述已明。
考虑到中乙联赛的运行秩序、社会影响、商业形象、招商引资的对外吸引力等因素，今年夏季中期时，竟无一支球队遭遇解散……

1500万专款不知所踪
在调查过程中，笔者还获悉湖南湘涛俱乐部内部一个重要的资金动向：被冻押在益阳市政府财管部门的1500万投资款项，至今无法进入湘涛俱乐部的账户，委实诡异。
据了解，益阳市政府曾特批1500万专款专项资金，用以收购湘涛俱乐部足球基地的用地，以及承包后续的开发和改建——但是这笔资金能否进入俱乐部账户，需要得到科力远方面的卖方签字。
而截至目前，科力远仍未就争取该款项落笔。

当前，湘涛队球员、教练组共计近30人，已经超过一年的时间没有领取过工资，如果这个时候能够往俱乐部汇入现金，显然可解球员、教练在生活方面的燃眉之急。
哪怕不及拖欠薪资总量，但至少对俱乐部此生死存亡的局面，可促一丝回暖。
距离年底各家俱乐部向中国足协再次递交工资确认签字表和工资银行流水单，时日已剩不多。如果工资问题始终不能解决，球员这一次必然不会再容忍、再忍气吞声地签字去帮助俱乐部混过足协的准入审查。

那么届时，等待这家在湖南大地拔地而起十三载的俱乐部的，只能是一纸公文的死刑宣判。
这是所有人无法接受的恶果，不论是对于忠诚追随的湘人拥趸还是这批球员，没有人希望这宝贵的注册资格被取缔。
如果拖到2020赛季初、很多球员等待结果时，突然宣判湖南湘涛强制解散，那么队内的大部分湘涛球员将很难在短时间内临时找到下家，这就将面临半年无球可踢的境地！
职业运动员的体育寿命极为短暂，这样的打击所造成的损失，届时如果发生，又由谁来承担呢？

跋
就在四个月前，湖南省新材料产业协会组织召开了一个评价会，科力远旗下的「先进储能材料国家工程研究中心」完成的燃料电池相关技术研究成果，成功通过了专家评价。
当时，经质询讨论，评价委员会专家一致认为：科力远方面完成的「高功率质子交换膜燃料电池膜电极及其关键材料的制备技术」项目，整体技术达到国内先进水平，部分指标国内领先，同意该技术通过科技成果评价，并建议加大研究投入和加速产业化落地。

据了解，在研究过程中，科力远旗下的该工程中心先后建成了国内先进的膜电极研究洁净实验室、催化剂合成与检测实验室，并从美国、日本等导入了先进的膜电极检测设备、喷涂设备、预处理设备、催化剂检测设备等。
会后，科力远方面还表示，接下来将在本次成果的基础上继续加大投入，建立膜电极连续化制备中试平台，研究催化剂批量制备技术及设备，推进氢燃料电池技术研究和产业化。

那时，科力远掌中的湘涛足球俱乐部队员们，已经被拖欠了工资8个月之久。很多队员在车贷、房贷、父母子女一系列费用等生活问题上，难以为继，叫苦不迭。
我们欣慰于任何一项有利于国家现代化建设、高新技术发展的项目落成，并欣慰于任何一家为我国能源科技贡献力量的企业之存在。
但同时，或许我们更需要注目和维护这盛世之下的，那些千千万万最普通的劳动者们的尊严。
不要忘记上面的殷殷教诲「改革开放的巨大成果，应该惠及最广大的人民群众。」